艾叶燃烧的夏夜(向天问)

版主: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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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天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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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叶燃烧的夏夜(向天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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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叶燃烧的夏夜
文/向天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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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故乡在溆浦思蒙一个叫白山坨的小山村,童年的夏夜,是神秘的,又伴随着恐惧。
队里的晒谷场边,长着一棵黄皮子梨树,要三个大人才能合抱。一条小溪静静流过村落。太阳还在西山坳上疲惫的坐着,凉风就已从小溪尽头飘来,仙女般轻柔,带走了山村的繁忙炎热与人心浮躁。各家各户才升起炊烟,爷爷的身影就在晒谷场出现了,他先洒水,用一把很大的竹笤帚打扫坪地,然后抓一把谷毛毛,扯一抱艾叶草堆在上面,在艾叶上压几块石头,用火镰打燃明子,点燃谷毛毛,一会儿,艾叶燃烧时散发出的那股清香苦味就在满村院弥漫,这是山里人驱赶蚊子的好办法。一堆这样的艾叶烟,往往要燃到第二天凌晨。
  夜幕如神仙的青包袱,把山村裹得严严实实,满天的星星就像青包袱上的纱眼。爷爷扛着一把竹靠椅,拿着一把蒲扇,端一杯开水,在晒谷场中间坐下。热天,爷爷一般不穿上衣,瘦瘦的身材,无数条青筋像蚯蚓爬满全身,他的背皮很松软。爷爷一坐下来,孩子们就围过去,吵着要他讲古,故乡人如今还把讲故事叫讲古。爷爷让每个孩子到他脸上哈一口气,他要猜猜你家今晚吃什么菜,猜对了,孩子就得为爷爷翻背皮。猜错了,孩子就在爷爷翘起的二郎腿弯子里骑马马。老人的笑声揉进孩子的笑声里,就像掺了酵母的面团,在山村的夜空里膨胀。
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黄皮子梨树,从密密的叶缝里窥探着山乡的静谧。纺织娘在草丛里嘶嘶低鸣。阳雀还在远山不知疲倦地啼叫。这时,穿着裤衩的男人,纳鞋垫的妇女,也陆续来到晒谷场,在艾叶的烟子里谈男人谈女人。突然一个眼尖的孩子,发现对面山上有蓝蓝的火苗。看!鬼火。一排,一闪一闪的,一会儿,又熄灭了。我们都毛骨悚然起来。看见鬼火,爷爷就讲起许多鬼故事来,吊颈鬼、产难鬼、倒路鬼......我们既好奇又害怕地听着,心想:为什么那鬼能长到草树那么高大呢?现在还有人会赶尸吗?那头野猪走到猎人面前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了呢?这时,梨树上传来一阵凄惨的猫头鹰的叫声,令人更生恐惧。有时我回到家里,老想着爷爷讲的那些鬼故事,再热的天,也扯着被子蒙着头,一夜睡不好。
   爷爷的古,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。他说阳雀是人变的,它每年都要飞到这里寻找失踪的妹妹,直到秋天乌泡成熟了,阳雀就吃一顿乌泡,满嘴血红飞回南方见后娘,后娘见它嘴角出血,只好让他第二年再去。
   哪一天,你见爷爷穿上了那件白色的布扣子便衣,就知道今晚爷爷要给大家唱渔鼓戏,几个后生先把队里打禾的老式扮桶放倒,然后把爷爷连竹靠椅抬上去。爷爷搂起一截两尺长的竹筒,一头用猪油皮绷紧,那就是渔鼓。只见他左胳膊夹着渔鼓,左手拿起一片铜钹和一副响板,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拿一根筷子敲打铜钹,其余三指拍打鼓膜,根据节奏,有板有眼地唱了起来。他抬头看看天河,给大家唱《牛郎织女》,他面向东方,就唱《薛仁贵征东》,每到感人之处,他的声音像哭泣,也像呐喊。听的人也发出唏嘘之声。有时爷爷还唱什么《五美图》、《九美图》之类的戏,大人们都听得流涎水,我们孩子一点儿也不感兴趣,趴在大人的腿巴上做梦,要么几个一起偷偷跑开,玩“天上雾沉沉,地上打毛绳”的游戏去了。
  有一回爷爷正在唱《双槐树》的渔鼓戏,大家听得津津有味。突然月亮不圆了,也没那么亮了。爷爷说是西狗吃月亮,快敲锣打盆,赶走西狗。我们就四处去找脸盆,铜锣,边喊边敲,闹一阵后,月亮全没了,我们都敲累了,开始怀疑爷爷这个救月亮的办法。爷爷说继续敲打接着喊,不然就没有月亮婆婆了。他自己也用力拍打渔鼓,我们又跟着闹。果然,月亮慢慢地露出了脸,和原来一样,朗朗地照着小山村,照着这些喊哑了嗓子擦着汗的人们。我们的心头立即生起了一股拯救月亮的成就感,提着敲瘪的脸盆,疲惫不堪地回家去。那一夜,我觉得自己长大了,什么也不怕,睡得很香。
就这样,在艾叶草燃烧的清香味里,在爷爷的渔鼓戏和无休止的恐惧中,我悄悄地艰难地长大了。童年故乡那神秘的夏夜,以自然而古朴的形式,存储在我记忆的硬盘里,偶尔打开,依然如此深深地感动着我。







叶扬编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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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想衣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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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艾叶燃烧的夏夜(向天问)

帖子 云想衣裳 »

看你的文章,勾起了我对童年的记忆,那草垛,那蛙鸣,那黑夜中的萤火,那火把下的鳝鱼......点点滴滴温暖了我的心头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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