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版主: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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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谐曲乐
帖子: 470
注册时间: 周日 10月 04, 2020 3:26 am

RE: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帖子 和谐曲乐 »

认真拜读,作者描写细致,正是一篇好小说,大家风范!学习了。
棉花糖
帖子: 117
注册时间: 周三 2月 10, 2010 4:36 am

RE: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帖子 棉花糖 »

真没想到做豆腐的程序这么复杂啊 平时还不想吃豆腐呢 怎知做豆腐人的辛苦啊 我今晚就去买豆腐 买来后好好品味 写得真好 辛苦了 也感谢了
回归自然
帖子: 56
注册时间: 周五 12月 10, 2010 8:06 pm

RE: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帖子 回归自然 »

土的掉渣的一篇,而且篇幅较长,难得有几个人可以静下来看完,感谢和谐不辞辛劳编辑了。问好!
回归自然
帖子: 56
注册时间: 周五 12月 10, 2010 8:06 pm

RE: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帖子 回归自然 »

人人都吃的东西,也就那么回事,只是把儿时的一些记忆记录下来,但愿没有吵了棉花糖您的耳朵。
云想衣裳
帖子: 5724
注册时间: 周日 10月 25, 2009 9:06 am

RE: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帖子 云想衣裳 »

没想到,一顿豆腐,还吃下了回归自然的泱泱千文,这真是下笔如有神呐!
回归自然
帖子: 56
注册时间: 周五 12月 10, 2010 8:06 pm

豆   腐(回归自然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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豆腐
文;回归自然 编;和谐曲乐


豆腐渣的事,本已感触至深,又劳娘这般时时掂起,怕是要一辈子铭刻着。  要说由来,得先费神听我说说豆腐的事,先说打豆腐。  用簸箕筛了杂渣,在石磨上破开,簸了豆皮,隔夜里浸了。早来挑了井水漂洗,一边备了棉布包袱和干净的毛巾,打湿掠开。烧火的烧火,揉包袱的揉包袱,磨浆,滤浆,烧浆,摊浆,下膏,扒浆,上箱。也有掺浆的,调准分量,一次性搅和成型。膏少了,豆腐结不拢难上箱;膏老了,豆腐散成了雪花朵,箱里倒过来再看,薄得象锅巴。不过,掺浆是省事的做法,不牢靠。小时候看爷爷下膏,都是一小勺一小勺慢慢扒,由浆成糊成块,到结成满满一盆豆腐,从不失手。  围着大木盆看扒豆腐,手里捏着个碗,碗里是奶奶赏的一撮红砂糖,奶奶还要吩咐,不要吃多怕拉肚子。其实吃豆腐从没拉过肚子,是奶奶怕我们吃过了头,一会箱里的豆腐出来,太薄没看相,所以很难让肚子过一回瘾的,吃了一碗赖在盆边不走,馋劲儿由你去想。  平时家里来客,一般都到左右邻舍借豆腐吃,借的回数多了,自家再打,打了一家家还,所以等到豆腐出箱,奶奶左看看右瞧瞧,先择出稍显厚墩的一块块码开,掐着指头算;这是谁家的那又是谁家的,利索了,然后唤我一碗碗送开去。  送豆腐是挺开心的事,叔婆大婶接过豆腐,或摸摸你的头或拍拍你的小膀子,一叠声的说真乖哦。五叔婆春叔婆更客气,拉着你的手不让走,翻箱倒柜弄出来一碟炒豆子炒薯片什么的,一点点帮你塞进小兜里,总把你当个大人待,出了门,还老远在挥手;多烦多烦。  一餐豆腐吃过,便只剩了豆腐渣。解开包袱倒出豆渣,放锅里煮开,赶新鲜的可以吃,撒些姜末葱花,碗柜里掏出剪子剪几只干辣椒,搁点大子盐一搅和,油是很少放,只在起锅时挑几滴浮油。豆渣还可以发哮上霉,喊霉豆腐渣,火炕上薰些烟,切成薄片熬一方腊肉,腊月里端得上席待得起客。所以豆腐渣也是好东西,小时吃过不少,也能吃得有味。  爷爷说过,一辈子呆一个地方是没出息的。成人的岁月里,搬动过几次家。每到一处,豆腐是比较关心的事,自己不打了,没有磨盘也没有大锅灶。街上的豆腐,挑担儿上门的豆腐,都要尝尝,豆腐里能吃出风水。  幕阜山下的村庄,山高雾重,屋旷烟稀,鸡犬和鸣,源头活水,就是那风土人情。  槐树村因槐树井得名,一溜麻石板延至亭角,凉亭下面一眼清泉,拾级而下,井台边圈着枕木,多半掩在水里,水草间有碎银般的细砂在沉浮,暗泉在井底喷涌,冬天里热气腾腾,夏热时井边沁凉。  槐树村近街,早凉夜爽时,有不少穿裙衣的街上女子来提水,蹲下来舀水的时候,亭栏上便有半大的娃子眉飞色舞。大人们摇着蒲扇半遮着脸,当然是不能笑的。只在心里跟自家的婆娘比划,揣那腰身的粗细,隐约的奶子的轮廓,象品一盅茶一样嗞嗞有味地咂咂嘴巴,看那衣服里的光景,雪生生的白,就像是那豆腐。也只落了欣赏的目光,一面还要做出模样来挥着大巴掌吓唬,骂小子们没出息。那一摊的女子回过神来,拿起手里的扁担,棒槌追得老远,嘴里一边笑骂:“砍脑壳的,你敢吃老娘豆腐。”  “豆腐嘞——卖豆腐。”  一抹天光漾过窗台,小街上便荡起错落的叫卖声,青菜萝卜豆角番茄……一拨拨叫开去。便有临街的巷门吱吜吱吜的开,睡懒觉的大爷在梦中推一把老伴:莫吵莫吵,把把尿,娃……鼾声又起。  自从有了豆腐西施的说法,这豆腐的事,竟没来由地把它跟女人套在一起想,而且还得是美女——美丽的女子。若遇着个蓬头垢面衣着邋塌的,再好看再白嫩的豆腐,也不想吃。当然,大多卖豆腐的都是精细的打扮,好比一块滑嫩的豆腐,谁也不想在上面抹锅黑掺砂子。  “豆腐嘞,豆腐脑油豆腐水豆腐,卖豆腐——”这是菜摊那头的叫卖,油豆腐浸过水,便宜货,一般也就是些做红白事的买主。摊边上搁着蒜头葱尖菜心儿,一面还低着头择乡下婆子刚送来的香芹,把一桶水搅成泥汤,搭着摆些土豆煎饼之类,兜揽些上早学的生意。  “豆腐豆腐卖豆腐,槐树井豆腐。”这是槐树村杨家大嫂在么喝,推了小板车,沿了街头大路叫卖过来,大嗓门大买卖。油豆腐空心,水豆腐厚实,豆腐脑板结,百叶张白亮,实打实的货。只是在夏天,水豆腐里有点酸味,是巾子布洗漂不勤。男人们戏说;这味道是老杨家的手脚不干净。杨家大嫂也不恼,作了势舀起豆腐花做成要拨过去似的扬扬手,骂归骂笑归笑,赚钱归赚钱,各不耽误。  “豆腐嘞——豆腐。”落霜天,突然就多出一副担子,搁在谁家的墙根,女人低着眉目,静静立在晨光里,手捂着手,搓着,和某个捧着碗往小板车走的小姑娘打着招呼;“尝尝吧,槐树井的,石磨豆腐。”  小姑娘回头看一眼地上的豆腐担子,有些狐疑,仿佛在说我不认识你,又仿佛在问;哪儿的不一样?不都是豆腐吗?摇摇头,走开去。事实上,她不要水豆腐,要豆腐脑。  日上三竿,小板车转回来,见了豆腐担子原封不动摆在那儿,故意把空盆儿空桶儿空勺儿弄得嗑嗑拌拌叮当响。这女人看看她,冲她微笑,想说点什么打个招呼,杨家大嫂不理这个茬,扭转脸,故意把小板车擦着豆腐担子靠,女人飞快挑起担子,折往另外人家。  吃了早饭上街去摆摊,从巷道里转出来,哼哼儿花灯戏,一路“姐郎哥”,见着豆腐担子,便拿眼光去瞟那女人,女人低下眉头搭上话;老哥早哦。  没想到那女人倒先开了腔,愣住,便低了头去看豆腐,也不回话,记起什么似的折回屋里,端来个盆,要一角豆腐,又看看她。  女人一面找零钱,一面讪讪的套话;“好吃的老哥放心,槐树井的水,石磨磨的。”  吃过这豆腐,便把豆腐的味道四处讲开去。男人跟男人们打哈哈,说女人索利清爽,白白嫩嫩跟豆腐一样。女人跟女人们讲豆腐;又大块又筋润,好煎,真是槐树井的水,真是石磨磨的。  有了这豆腐担子,便横生出来许多话题。  杨家大嫂的小板车照例天天来,叫卖声仍然响亮,却大不如从前热闹,冷清清的少了主顾。一张张熟悉的脸,在柴门后一晃,也只看看那挑担儿的豆腐来了没有。这番落寞,勾起杨家大嫂火性,回家里挑唆老杨的脾气。杨家兄弟五个,怎容得这外村人来抢了市场砸自家的饭碗?由着他,岂不丢尽了五兄弟的脸面?这一怂恿,便卷进新来的豆腐人家,撂下话来:买卖虽小总得有个先来后到,我们祖祖辈辈吃的一井水,先长的眉毛倒不如后生的须?看着造孽的份上,要不,搅了你这摊子也不怕黑了天!  男人气得脸色铁青,结结巴巴合不拢嘴,撑着搅火棒愣在灶角里。  总不能一个拿盆一个拿刀,逼急了也怕硬生生挨了搅火棒,兄弟中有人出来圆场的,只说可以在街上摆摆,不得在槐树井开卖,更不许进杨家庄。要不然,便不许上槐树井挑水!  这软话也是说在绝路上,看热闹的围在屋门外,一个个气愤不甘。槐树井自然也有明白人;大路朝天各走各边,千家世主千家做!  说话的是管收电费的得贵师傅,文静沉着,平时话不多,说出来的话便有分量。开了个头,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,玉妹子玉嫂子你莫怕,如今是共产党世道,勤劳致富,公平买卖货比三家。  杨家兄弟本来无理,兄多弟势总不能把邻居全得罪,只好灰溜溜的收了场。  女子叫玉莲,她男人叫杨树根,家在外村,家里有田,在家时也打豆腐,赚个油盐钱。这槐树井正好有个亲戚搬城里去,空下来的屋子要人捡拾,树根也想来街上做点小生意,又瞄着一井好水,重操旧业。  树根因为结巴,颜色自然低人三分,本分人家,又摊上这档事,一气之下在家里耍起横,饭也不吃,豆腐也不打了。  大生意怕跌小生意怕歇,玉女子不敢耽搁,半夜里起来挑水,磨豆腐,擦亮时早早把豆腐挑街上去。杨家大嫂见了熟人便搧风,说看见有男人半夜里起来帮豆腐屋里挑水,见了女人便点火,别让你们当家的去买豆腐,当心那狐狸精,把男人的魂勾了去。  事实上,倒也不见得就有谁家的男人掉了魂。瞧那女从家,一双大布鞋,一身旧衣裳,挽条大辫子,只是拾掇得干净些,脸子白净些,气色红润些,谁家的女人如果象她一样勤快,说不定也能直得起腰板抬得起头,只怕是没几个男人舍得让他女人起早摸黑蹲街上吃灰尘。  玉女子的豆腐越卖越顺手,一上街就就空了担,哪天去迟了点,一些老主顾就在市场那头等。也有要油豆腐百叶张的,天天问,回家里苦口婆心劝男人,又打些来添。生意见天涨,石磨磨不来,只好添台磨浆机。买了机器,这事又得烦劳管电费的得贵师傅帮忙安装,闲言碎语更编得不可收拾。  小镇巴掌大,有事没事爱闲扯,圆的会说成扁的,再传下去,扁的又要捏出个把来,为的要寻些话来打发日子。几个村子加上一条小街就这么一个电工,一停电乱七八糟的电话嘟嘟嘟地来:当心烧了磨浆机啦……直把个得贵师傅弄得哭笑不得。  豆腐担里多出了几个品种,光白豆腐就两样,一边是机磨的,一边是石磨的,先给你说清楚了,看你要哪样。  正月里把娘接来住了些天,尝了这豆腐的味道,不住地咂巴嘴,好豆腐好豆腐。我说人家那是槐树井的水,石磨磨的,娘说难怪难怪。  这些年头娘过的清淡,斋素为主,在吃食上基本已没什么嗜好,难得老人怜爱,便餐餐豆腐。  某天,娘沾了风寒,食欲寡淡,茶饭不思。问娘想吃点什么,竟稀奇古怪地说想吃点儿豆腐渣。  一路寻思着去,正碰上玉女子收了摊挑空担子往回走,便问她明天能不能给留点豆腐渣,直说了是家里老娘生病,胃口不好,想吃新鲜。  玉女子一笑;多大个事呀,看老哥你为难的,明早给捎点就是。  第二天一早起来开了门,嗬!下了贼雪,不厚,倒是满世界白灿灿地,耀眼。娃儿听说有雪,衣也没穿,缩着脖颈钻出来四下里瞧开去,在雪地里跺跺脚,蹦蹦儿老高。  门口探了几回,许久不见豆腐担子过来。我回娘说,今天的豆腐渣怕是没指望了,要不,一会上豆腐铺里去瞧瞧。娘说天冷难得跑,算了改天吧,今天好多了,一会我起来,你生个火。  吃了早饭,有男人撞进门来,塞给我一袋豆腐渣,急急地就打了转,边走边结巴着说些事,大约说的是他婆娘早上出来卖豆腐,让骑摩托的撞了一跤。  手里捏着一块钱,我追出去几步又愣住,我这是做什么呢?又看看手里的钱,想想,竟不知追他做什么。  雪天的早晨很静,没有风,男人卡卡的踩着雪踏远去了,雪地里铬着两行清晰的脚。  恍然间,邻家那墙根下,一个女子哈着手在霜天里跺着脚,旁边是一副还在冒热气的豆腐担子。后来,在门口坐着凝神的时候,常有这番错觉。






打从我这儿回去,娘每回都要在电话里念叨着一件事,大约是上了年岁,一些事,总会在心里搁不开的。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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