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雾山中

[春江青苇]

1雨过篱墙，雾笼沙，整个心，都在模糊中。此刻，离别一道山脉，无须触动湿透的时光。半坡上的马群，连点缀都不是，牧放者仅仅为了表示一种思想。马的目光与山路垂直，仿佛是不能合并的两个概念。经年过往，曾有多少烦恼，每一次相遇都是擦肩而过。凡尘落素，偶然说破了相互的秘密，彼此都属于一个完美的过程，犹如人在旅途的雨中。远离了家园，寂寞挂上枝枝叉叉。雨雾山间，回声细密，天矮下来，静听雨刮器上的时间越来越真实。缥渺一方，唯情世界，灵魂进入了一次广泛阅读。含蓄的视线染上了妩媚的温柔，幽静地向着远处流动，道义有如这一场雾状的小雨，越来越淡薄，直到人心无渡。山石渐渐苍老，青苔顺势蔓延，应伸出双手热情赞美这水墨氤氲的自由天地。 2雨雾深处，飘出杏花，传过牛哞，久久不见炊烟。山似出水的青螺，车灯闯过几处隘口，树林成片地被雨水解放。新鲜扩张，桃红纷落，回眸的一刹那，雪峰静卧在群山的怀抱中。许多想象，并排站立在路边，全世界都沉醉。地域猛然开阔，说不清广度。这盛满幻觉的幽谷，每一粒雨都打湿过神的衣角，风如天使的翅膀，从不问季节浓淡。生命的主题已经切入具体空间，手握风景，一路走来，从蒙昧到文明，细节过于繁多，像飘飞的柳絮。回忆好似山野里的鹿群，随风行进，真不想碰触这一片静美的土地，觉得自己的生命太粗糙。相望车窗外，云低石绿，犹如人类写在纸上的历史，崖壁上垂挂着一道细长的流水。浅草微微颔首，静静地，掩藏着天边青色的山峰。 3高速公路蜿蜒起伏，翻过一段轻轻的时节，翻过鲜花春草的山脉，翻过湿漉漉的诗情画意。软软的雰霏舔湿了车窗，旋律很细，很细，一丝一缕都是心灵的演绎，千年的情感缠绵回环。车轮行进在太平洋岸畔的深山荒野，驰过曾经的荆柴茅菲。想起当初，一场清凉的雨水中，跃起天下最美的愿望，精心把现代地球与古老编进了同一个程序。一路山色成书，自然之作，任由清风逐页翻弄，词句无声，所有的感触都蓊蔚洇润，有一种神秘信息好似流岚，飘飘卷卷。峰峦百里，牵连着空旷，牵连着某个远方，也牵连着我。并不清晰的前景，却万般娇媚地诱人。群山倚在挡风玻璃上，黛色的线条朦朦胧胧，行程曲折回环，低矮的云层悠悠地滑过耳鬓。这一刻，整个世界浸入一瓣心香，翕合之间，慢慢淡至无痕。 4一路行进，细雨时浓时淡，如野猫哈出的气息，一幕幕，超出了现实主义。那一些稍纵即逝的姿影，形成一种极为抽象的意境，拂拂扬扬，依着天弧飘动。揽尽苍凉，谁又在菩提树下跪拜，车辙超越了时日的废墟。左右两边，残存的洪荒就像不能确认的生字，似乎真实，却又虚妄。轻轻一次震动，心落到一部受潮的经卷上，时间正反两面都值得深入进行浏览。这一回游历，邂逅了一首好词，玲珑社稷，并没有君王，青菜，米饭，面包，仍是整个内容的重点。雨中的目光本质是追求自由，把山雨中的风景编成大开本现代画册。车前，车后，流过淡蓝色的光，每一个小点都深深浸入了骨头。山隐隐，雨濛濛，细无声，一路渐行渐远，拉长了心。 5一只飞鸟闪过车头，打扰了山间半帘幽梦，雨呈云的形式，飘进了布谷的歌里。大范围的天幕涂染着青色，阴翳恍惚，攀附在灵魂的界面之南，山花一朵一朵地开放。莫说身陷苍凉一隅，相看眼前，但见沟壑起于冈峦，大道远去，千里万里。身临其境，风景在宽幅的画里。一袭幽雅，一次回眸，一朝倾情，用一生去牵挂。苦思时，握住的不过是浮烟。也许，红尘转身，精神即将突破期待，身后的雾色，绿得迷离。郁郁树影渐远，有几朵潮湿的云失落在山脚。路边蓓蕾无端含泪，有风抚慰，情绪缄默。所有的响动都有节律，就像一场抒情大戏刚刚进入彩排，境界至高，意味极纯，挥墨无弦。一声声摩挲，雨非雨，花非花，尚不知结局。